余上校第99次去陪老相好时,我反手申请扎根大西北,从此各走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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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日期:2025-02-05 10:57    点击次数:132

    1986年,军部机关大楼。

    “科技创新引领,军队改革迈进,为国铸造铁血军魂!同志们,我们义无反顾,披荆斩棘,向着强军梦前进……”

    沈婉华听着军区广播,仰头凝望飘扬的国旗和军旗。

    “国家发展在即……爸,妈,我会继承你们遗志,扎根大西北,报效祖国!”

    她目光逐渐坚定,庄重地朝鲜红的旗帜敬了礼。

    “婉华。”

    余景川拿着训练报告从机关大楼里出来:“你在干什么呢?”

    沈婉华看着他冷毅的眉眼:“向我们的信仰许愿,希望余团长你一生平安,还有……”

    顿了顿,她扯出一抹释然的笑:“能和喜欢的人永不分离。”

    余景川愣了瞬,才笑着理了理她的肩章。

    “我们都定亲了,还会分开吗?”

    沈婉华没说话,垂眸掩去一闪而过的涩然。

    傍晚,两人各自结束训练回到了军区大院。

    刚到院门口,警卫员就匆匆过来敬了个礼:“余团长,林同志又犯病了,医生说需要家属安抚她的情绪。”

    几乎是本能反应,余景川抬腿就要过去。

    可迈出一步,便拧眉回望她。

    沈婉华面不改色:“去吧。”

    “晚饭等我,我马上就回来。”男人撂下话,便大步离开。

    等那的背影完全消失,沈婉华才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走。

    而一旁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的军嫂们都忍不住提醒。

    “婉华,你真是整个大院最大度的女人了,那林雪梅可是余团长的老相好,你也不怕他们旧情复燃。”

    “就是,自从林雪梅爹妈去世,余团长怕她吃苦,特意把她接到大院来照顾,一照顾就是三年,你天天看着余团长关心她,就不膈应吗?”

    “你跟余团长俩人也老大不小了,中间隔着个外人耗着不结婚,这算个什么事啊?”

    沈婉华眸色黯了黯,没有说话。

    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在余景川心里,只有林雪梅是他真正的妻子……

    回到家里,沈婉华烧起炭火,而后将自己这些年画的素描都拿了出来。

    沈婉华轻抚着画上眉目俊朗的余景川,思绪渐远。

    她父母一生为国防科研事业奋斗,但牺牲在了大西北的一次实验中。

    母亲的挚友余母怜惜年幼的沈婉华无依无靠,把她接到身边照顾。

    八岁那年,沈婉华第一次见到余景川,悸动初显。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或许是他刚毅不屈的性格,又或是在她想念父母时,他将她抱在怀里,温柔摸着她的头:“别哭,我会永远陪着你。”

    永远是多远,沈婉华不知道。

    但为了这个永远,她不肯接受其他人,守着对余景川的情意一天天熬着。

    余母本就希望自己当她儿媳妇,知道她一片痴心后,便做主让两人定亲。

    还记得定亲那天,向来守纪律的余景川喝的酩酊大醉。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说:“最后还是我们在一起了。”

    她以为他在回应她的深情,直到后来她才明白,他其实是在惋惜和林雪梅无疾而终的感情。

    第2章

    林雪梅是余父的老战友的女儿,两人在一次联谊会上结缘而走到一起。

    但在林父去世后,林雪梅就跟着她母亲改嫁去了外地,两人逐渐失去联系。

    直到沈婉华和余景川定亲后,失去母亲的林雪梅拖着病回来找余景川。

    担心林雪梅寄人篱下会受委屈,余景川就在和沈婉华定亲的第二年,把林雪梅接到家照料,这一照料,就是三年……

    想到这些,沈婉华眼眶倏然一酸。

    她以为余景川一直个冷毅刚强的军人,但她错了。

    他会为了林雪梅落泪而慌了神,会因林雪梅生病而彻夜不眠地照顾她,也会因林雪梅不理他而方寸大乱……

    林雪梅就是他最大的软肋,而自己只是他的迫不得已。

    沈婉华压下心头的沉闷,把素描全部扔进炭盆里。

    余景川曾说要和她共同见证祖国昌盛,所以她把未来的畅想都画了下来,现在却不需要了。

    看着燃烧的火苗,她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她不要再守着心有所属的男人等待祖国昌盛,而是要用自己的双手,亲自建设荣耀。

    这时,军区科研中心的陈燕来了。

    她一进门就紧紧抱住沈婉华:“我听主任说你主动要求调回科研队,是真的吗?”

    面对曾经一起出生入死过的战友,沈婉华鼻尖泛酸:“是真的。”

    陈燕放开她,眼睛早已通红:“婉华,自从你离开科研中心,队里好多实验都滞后了,我们真的不能少了你。”

    听到这话,沈婉华顿觉内疚:“对不起……”

    陈燕却笑着伸出手:“没事,好在我们又能并肩作战了!”

    沈婉华愣了瞬,也笑着握住她的手,和她一起说着科研中心的初心。

    “科技强军,砥砺前行!”

    ……

    天刚摸黑。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客厅的沉寂。

    正在看书的沈婉华抬眼看去,只见余景川满头汗地跨进来。

    “临时开了个会,回来晚了。”

    他笑着走了近,把手中的铝饭盒放下:“我去国营饭店买了些饭菜,趁热吃。”

    沈婉华神色微怔,不怪别人觉的余景川爱她,就连她都以为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余景川打开饭盒,给她夹了块辣烧鱼:“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沈婉华手一顿:“……谢谢。”

    她口味清淡,从吃不了辣。

    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余景川依旧是没记住,也许他也没打算记住。

    这顿饭,在碗筷碰撞声中结束。

    夜深。

    气温骤降,沈婉华被冷醒。

    她披上衣服出去想倒杯热水,却看见余景川的房间还亮着灯。

    透过门缝,只见余景川正拿着针线,笨拙又专注地缝补一件蓝色的连衣裙。

    那是林雪梅的旧衣。

    看着男人认真的眉眼,她感同身受,却又悲从中来。

    这些年来,她替余景川缝补过无数的衣服,他身上的每一件军装都有她的针线。

    没想到一向粗糙的他,能拿起针线,为另一个女人缝缝补补。

    沈婉华叹了口气后敲了敲门,走进去拿起椅子上的军大衣披在余景川身上。

    “又降温了,小心感冒。”

    余景川没有看她,只是在小心地穿针引线:“怎么醒了?”

    “起来喝水,看你房间亮着灯,就过来看看。”

    沈婉华看着他手中的裙子,声音很轻:“你应该从从里面缝,这样就看不见针脚了。”

    余景川一愣:“这是雪梅最喜欢的一件衣服,我拿回来补补,不过我真不是干这事的料儿。”

    说着,他温柔一笑:“你别看她性子软,但脾气上来可倔了,就因为是我当年送的,她说什么都不肯扔……”

    话说到一半,他略显尴尬地看向沈婉华。

    “婉华,你跟雪梅对我都很重要。”

    听着这安慰似的话,沈婉华什么都没说,默默接过他手中的衣服和针线。

    第3章

    四周沉寂。

    余景川看着沈婉华安静的侧脸,眉心微微一拧。

    以前他说起林雪梅时,她都会露出显而易见的失落,可这次她竟然这么淡然。

    不一会儿,沈婉华就把林雪梅的衣服补好了。

    余景川看着,眼底满是赞许:“如果你去学刺绣,说不定成就比现在更高。”

    沈婉华望着他脸上的满足,眼眶有些湿润。

    她一针一线,补好未婚夫和他最爱的女人的感情。

    但从此以后,也许她的生命会留下一处修补不了的裂缝。

    次日。

    余景川去训练了,沈婉华准备去科研所,刚出门就看见警卫员拎着一堆东西过来。

    “嫂子,这是余团长一大早去供销社买的新鲜鸡蛋和水果,还有麦乳精,他还让您在家好好休息。”

    沈婉华只看了一眼:“我收下了,帮我转送给林雪梅同志吧。”

    顿了顿,她又说:“我和余团长还没结婚,以后别叫我嫂子了。”

    警卫员一头雾水:“可这么好的东西……”

    他还没说完,沈婉华就走了。

    警卫员更为不解。

    她把这些东西送给林雪梅就算了,怎么还不让叫她‘嫂子’呢,明明都叫这么多年了……

    沈婉华才在科研所报了到,就被安排到了去往西北实验的队伍。

    见陈燕欲言又止,她不由问:“怎么,怕担心到那儿吃苦?”

    陈燕拔高声音:“当兵的怕什么吃苦!”

    说着,她才解释:“婉华,咱们这一去少说也要四五年,趁还有几天时间,你和余团长赶紧把证儿领了吧。”

    听到这话,沈婉华面色一滞,敷衍道:“……再说吧。”

    她已经没有和余景川领证的心思了。

    为了他,她这些年几乎失去了原本的自己。

    好在她已经醒悟,放弃那个男人,向着自己更值得付出的目标前进。

    很快,余景川就能和他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而自己也会在科研中重获新生。

    当天回去后,沈婉华就把院子里她种的花都搬走了,连同那棵才长成的桂花树也让人连根拔起。

    刚忙完,家里的座机就响了。

    是余母身边的保姆。

    “婉华啊,你赶紧回来一趟吧,景川和他娘吵起来了。”

    沈婉华愣住,余景川一直很孝顺,怎么会和母亲吵起来呢?

    揣着心里的一丝不安,她匆匆去了余家。

    刚到门外,余母盛怒的声音就传出来。

    “你居然要娶林雪梅,你是不是疯了?跟你定亲的是婉华!”

    紧接着是余景川执拗回应。

    “妈,我最讨厌包办婚姻,当初是你强逼着让我和婉华定亲,这些年,我也从来没亏待过她。”

    “雪梅身体不好,也没有婉华坚强,她只能依靠我,而且我娶自己喜欢的人,这有什么错?”

    听着这些话,沈婉华拢紧双手,深吸了口气才进去。

    屋子里,余母一脸怒气,余景川站在一旁,满眼坚决

    沈婉华没有看他,而是径自走到余母面前:“妈。”

    余母目露心疼,让她坐到身边后朝余景川说:“出去!”

    余景川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沈婉华,默默转身出去。

    余母拉着沈婉华的手,心疼不已:“刚才的话你怕是听见了,你放心,我马上让景川打结婚报告!”

    沈婉华眸光暗了暗,像是下定了决心后开口。

    “妈,我希望您答应景川,让他娶林雪梅。”

    余母惊讶:“你从小就喜欢景川,熬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结婚了,你怎么舍得把他往外推啊?”

    沈婉华红了眼。

    她对余景川一往情深,可也明白,现在的她更想爱的是自己,是她身为军人的职责。。

    “妈,景川对林雪梅的感情就像我对景川,爱而不得最是惋惜,所以我们都成全他们吧。”

    说完,沈婉华紧紧回握住余母的手。

    “这辈子我做不成您儿媳妇,但我永远是您的女儿。”

    第4章

    余景川在房门外踱着步,烦躁不已。

    这时,沈婉华从里头出来了,他正想再去求余母,便听她说:“我已经说服妈了,你可以娶林雪梅了。”

    余景川愣住:“你为什么……”

    沈婉华笑了笑:“我们是兄妹也是战友,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你。”

    四目相对,余景川突然把她抱紧怀里:“谢谢。”

    听着他激动的语气,沈婉华怅然一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不过她也明白,这个拥抱无关爱情。

    而这句‘谢谢’,算是谢过她这么多年的痴情吧。

    第二天,余景川就向上级结婚报告。

    他平时很忙,但还是挤出时间忙着这场婚事,更是恨不得把军区所有人都请来,原本严肃沉稳的人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半个月后,在政委的证婚中,他和林雪梅喝了交杯酒。

    家属席上的沈婉华看着笑的比以往灿烂的余景川,咽下一口苦酒。

    记得他们定亲时,他可没有这样笑过……

    宾客散去后,余景川带着满身酒味走向沈婉华。

    “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雪梅在一起,谢谢你……”

    他拉着她的手,又是几句道谢。

    沈婉华轻轻擦掉他嘴角的酒:“快去吧,别让新娘子等久了。”

    余景川看着她,像小时候那样抬手摸摸她的头。

    “放心,我依旧会把你当妹妹疼,也还是会永远陪着你。”

    说完,他大步朝林雪梅走去。

    沈婉华望着两人挽着手的背影,心明明没那么痛,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当了兵后,再苦再累她都没哭过。

    唯独这一次,以泪水送别曾经那个一往情深的自己。

    景川,你不必再陪着我。

    因为这个‘永远’,已经到头了。

    ……

    林雪梅虽然和余景川结了婚,但因为身体缘故,又住了院。

    余景川一下训就会去医院陪她。

    沈婉华没有去打扰,只是默默把自己东西收拾好,为远行做准备。

    这天,沈婉华正准备去科研所交写好的报告,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上了出院回来的林雪梅。

    两人不约而同愣了愣,林雪梅率先打招呼:“婉华……”

    沈婉华打量着她,眼底划过抹惊艳。

    林雪梅虽然同在这个军区大院住了三年,但两人很少见面。

    林雪梅梳着侧马尾,黑亮的秀发称的脖颈更加细白,眉目精致,虽然病弱,但实在是漂亮。

    这样的温柔谦顺的女人,不怪余景川喜欢。

    沈婉华替她系好衣扣:“天气冷,你多注意保暖。”

    林雪梅道过谢,突然有些歉意的看着她:“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委屈难受,要不是因为我,你和景川早就结婚了,……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对不起……”

    说着,她哭了起来。

    沈婉华叹了口气,帮她擦掉眼泪:“喜欢一个人是无罪的,何况你们又是真心相爱。”

    她顿了顿,扯出个笑:“你是个好姑娘,我很高兴你能做我嫂子。”

    听到这话,林雪梅不由诧异。

    她没想到沈婉华连深爱的男人都能若无其事的让出去,事后还这样大度。

    沈婉华余光一瞥,看见不远处的拎着衣服从车上下来余景川。

    她眸光暗了暗,声音哑了些:“哥会好好照顾你的,我先走了。”

    说完,沈婉华抬腿便走。

    她看见余景川没有看林雪梅,而是盯着自己,目光深沉地让人看不透。

    她心微微一滞,终究没有回应他的视线,与他擦肩而过。

    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多看一眼都是多余了。

    第5章

    当夜。

    沈婉华正在书桌前整理资料,余景川敲了敲门后走进来。

    他站在她身旁,疑惑的语气透出丝不悦:“你怎么把院子搬空了?光秃秃的多难看,要是想种别的跟我说就行了,我让人帮你更省事。”

    沈婉华摇摇头,敷衍:“雪梅身体不好,我们又忙,没时间照顾,就让隔壁的嫂子搬去了。”

    余景川没再说话,只是深深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的眼前的女人有些许不同,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沉寂中,沈婉华轻声开口:“景川哥,我准备搬回自己家住。”

    现在余景川已经和林雪梅结婚,她继续住在这儿不合适。

    余景川皱起眉:“为什么?”

    沈婉华垂下眼:“我那儿离科研部近,平时工作也比较方便……”

    “你是觉得因为我和雪梅结婚了,自己继续住这里不方便吧,反正不同意让你一个人住。”

    余景川打断她的话,眼底是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恍惚中,沈婉华感觉到他有那么些不舍和紧张。

    她愣神时,余景川又轻轻揉揉她的头,叹声道:“婉华,我是怕你一走,跟我生分不说,还不想再回来了。”

    顿了顿,他语气多了丝无奈:“但我也知道你是个倔脾气,决定的事就不会改……行吧,我抽一天时间帮你搬。”

    听了这话,沈婉华心里五味杂陈。

    相识这么多年,这是两人第一次心有灵犀。

    余景川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打算搬回去祭拜过父母就跟着科研队去青海,再也不回来了……

    两天后。

    余景川把沈婉华的行李放上车,而后劝想帮忙的林雪梅回去休息。

    门口,沈婉华面向朝阳深吸了口气。

    恍然间,她有种挣脱牢笼的轻松感……

    她转身看着余景川把林雪梅抱在怀里安慰,释然一笑。

    他们一定会很幸福,而她将和余景川无声无息的永别,各自安好。

    等把所有东西都搬回了家,沈婉华便去了烈士陵园。

    她将一束菊花轻轻放在父母墓前,冷寂的心终于翻起悲伤:“爸,妈,女儿来看您们了。”

    也许是压抑了太多年,她把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妈,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总逃学,你教训我以后成不了大事,我说我不想像你们一样做不为人知的英雄,我就想嫁个喜欢的人,好好过日子。”

    “可惜,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也再也不可能嫁给他。”

    说到这儿,沈婉华看向朝自己走来的男人,目光渐深。

    “妈,你曾经对我说,无论我多爱一个男人,也不要把爱情看得太重,因为生命中有很多东西,更值得我去追求,能放下肯舍得才能活的更好,那时我不明白,现在我懂了……”

    余景川贴心地给她披上外套。

    “这么冷的天气,你也不知道加件衣服,小心感冒。”

    说着,他转头朝墓碑道:“伯父伯母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婉华的,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沈婉华看着他,眼神微动。

    她父母去世那天,余景川也在墓前说过这话。

    可能在他眼中,只要跟爱情无关,其他都不算委屈。

    第6章

    天渐黑,街上多了很多摆摊的人。

    人间烟火,整条街都开始热闹起来。

    余景川买了个烤红薯,掰开后送到沈婉华嘴边:“尝尝,你最喜欢的。”

    沈婉华愣了瞬,看着她眸中让人沉溺的柔情,僵硬地咬了一口。

    “雪梅也爱吃,不过她胃不好,不能像你一样随便吃。”

    听到余景川这句话,沈婉华顿觉嘴中的香甜多了丝苦涩。

    他顾及林雪梅的一切,却连自己的口味都不知道。

    也许这就是不被爱的事实,一分一毫都不值得对方惦念……

    忽然,段景绍话锋一转:“婉华,你的胸针呢?”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沈婉华衣服上的胸针不见了。

    那胸针是他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这么多年她从没有离过,难道是丢了?

    沈婉华冷静解释:“出来的时候太匆忙,忘在家里了。”

    她有些疏离的口吻让余景川皱起了眉。

    以为她还是受了自己和林雪梅结婚的影响,他安抚似的揉揉她的黑发:“没事,只要你喜欢,一会儿我再带你去买。”

    听着这话,沈婉华有些恍惚。

    也许就是因为余景川总给她一种他爱她的错觉,所以她才舍不得,放不下。

    沈婉华刚想说什么,余景川突然老凤祥走去。

    店员介绍:“同志,我们是百年老品牌的了,新品龙凤镯不仅代表着百年好合,还寓意着平安。”

    沈婉华看见余景川眸光亮了亮。

    他说:“和雪梅结婚的时候没送她什么,这个她应该会喜欢。”

    沈婉华什么话都没说,转身朝电话亭走去。

    她拨通实验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陈燕。

    “是我,婉华。”她说。

    伴着翻动纸页的声音,陈燕说道:“婉华啊,给你说一声,我们出发的时间原本定在两天后,但是我们得先过去适应一下环境,你……”

    她话还没说完,沈婉华就听那边传来其他战友的声音。

    “婉华,我是杨青青!听说你回了科研部,我也马上调回来了,你可想死我了!”

    “就是!你要是不回来,真可惜了你的本领,好在我们又能一起为人民服务了!”

    听到这些话,沈婉华莞尔一笑:“好。”

    陈燕又说:“我们打算明天早上走……婉华,我知道你因为余团长结婚的事很难受,你可以休息两天再去。”

    然而沈婉华却坚定回答:“不用,我和你们一起出发。”

    通完话,沈婉华一个人回到家。

    因为常年没有人居住,家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

    等她全部打扫干净,余景川才一脸惊慌地赶回来。

    见她好好的,松了口气后突然生气了。

    “你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是要把我急死吗?”

    他性子一直很沉稳,可现在眼中竟然有似有若无的后怕。

    沈婉华倒了杯茶给他:“对不起,我看你正忙着,所以……”

    话还没说完,余景川便握她的手,声音沉哑:“以后别这样了。”

    像安抚,又像挽留。

    她没有回应,而是默默抽出手。

    余景川已经结婚,这样不合适。

    沈婉华缓声道:“我这儿都收拾好了,你回去吧,雪梅需要人照顾。”

    余景川微皱起眉,把买来的饭菜往桌上一摆:“我回来时听说这里最近治安不太好,安全起见,我明天送你去科研所后再走。”

    吃饭时,他突然说起很久以前的事。

    “你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吗?你躲在房间里哭,边哭边叫着爸妈,那时候我在想,这么爱哭的丫头,我真懒得哄。”

    “但你可怜巴巴看着我,叫我‘景川哥’的时候,我就想永远护着你,可我从没想过咱俩还差点结婚……”

    听到这里,沈婉华手一顿。

    余景川看向她,神情渐深:“其实这些年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

    第7章

    当余景川说完,整个屋子都陷入了死寂。

    沈婉华僵坐着,仍旧没有去看他。

    或许是错觉,她竟然从他语气听出了一丝深情和懊悔。

    可余景川对她哪来的深情和懊悔呢?

    他爱的是林雪梅,也如愿以偿地跟林雪梅在一起了。

    他现在应该感到非常幸福才对。

    见沈婉华垂着眼,没有一点要接话的意思,余景川攥紧了双手,继续自己的回忆。

    “九年前我抢险救灾,差点被泥石流卷走,是你抓住我的手坚持了两个小时,结果手臂受了寒,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就疼。”

    “五年前我执行任务受了重伤,你不眠不休地照顾我,你怕自己睡着,还把自己手掐的满是淤血,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替我试药。”

    “就连我和雪梅的婚姻,都是你帮忙说和的……现在想来,我欠你太多,可我还什么都没为你做过。”

    沈婉华放下筷子,无言以对。

    她没想到余景川居然记得这些陈年往事。

    她以为他满心都是林雪梅,没有半点空隙留给她。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沈婉华深吸口气:“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我只是给自己求一个无愧于心。”

    也无愧于情。

    余景川脸色微变:“婉华,我总觉得你变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婉华怔了瞬,而后笑了笑:“这世上你最了解我,我什么事能瞒得住你?”

    余景川看着她眼底的释怀,心莫名一空。

    就在沈婉华起身往外走时,他不受控般上前抱住她。

    沈婉华愕然,感受到身后男人压抑的情绪,不由皱起眉:“你……”

    “如果你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好不好……你回去住吧,我真的希望你还是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把我当成你的依靠,我更不会离开……”

    余景川收紧双臂,沉瓮的声音逐渐沙哑。

    沈婉华皱着眉头,内心挣扎了番后终究是没有动作。

    她凝望窗外的夜色。

    他们回不到小时候了,就像她从不是他喜欢的人一样。

    这一夜,沈婉华没有合眼。

    直到天边翻起丝鱼肚白,她才轻轻推开余景川房间的门。

    借着微弱的天光,沈婉华走上前。

    她伸出手,隔着一厘米的距离,细细描摹他脸庞的轮廓。

    这张脸早已深深刻在她心上,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足够她去忘记。

    “婉华……”

    沈婉华手一僵,见余景川还熟睡着,心头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余景川在梦中叫自己的名字。

    可惜,以后她也不会再听到了。

    沈婉华也不再留恋,走出房间背上行军囊离开。

    她下了楼,抬头最后望了眼余景川房间的窗户,对面的人家收音机的音乐隐隐传出。

    “路漫漫,雾茫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沈婉华收回目光,面朝军区的方向,立正敬礼:“再见了。”

    路灯昏黄,她朝火车站走去,步履坚定,再没停留。

    第8章

    沈婉华的箱子里甚至连私人用品都很少,几乎都是科研资料,早在取消婚约之前沈婉华就递交了报告给上面。

    科研所和军区的人都是相互认识的也都知道沈婉华和余景川的事情,带沈婉华的院士劝过她三思,因为她的父母已然为科研事业奉献终生,不希望他们的孩子也落得个孤苦终老的下场。

    那时的沈婉华依旧坚定的递过档案,眼里迸发着坚毅坚韧的光,她说:“我想我应该找一件更有意义的事情来为我的人生添砖加瓦。”

    “我总得追求些什么超脱平常的信念才能支撑着我走完这条孤独的路。”

    科研所里的人不再劝了,他们这些人会从事这一行大多数都是因为热爱,因为信仰。

    老院士拍拍沈婉华的肩,在她的申请书上最后一个流程签下自己的名字。

    站台倒退,一同被留在原地的除了旧街景还有不愿再回头去看的曾经付出一切的卑微自己。

    身后是愈升愈高的朝阳,久违地突破云层照耀着这片久被风雪包裹的城市,也一同驱散了沈婉华周身的阴霾。

    将近四天的车程是难捱的,狭窄的车厢逼仄又难闻,周围人的体味和食物的油腻味混杂着。1

    幸运的是她买到了一张卧票,穿过狭窄的拥挤的硬座车厢,到了卧铺就松泛得多,味道也不再那么难闻。

    沈婉华拿着票顺着车厢找过去,最终在一处车厢中停下了脚步。

    车厢中已经睡了人了,只有两间下铺还空着,沈婉华比对着在右边的床上坐下,垂着眼整理自己的东西。

    车厢晃荡,铿哧一声火车途径站台经停,又是几波人员的交替,沈婉华依旧安静的坐在床边拿着资料仔细看着。

    沈婉华垂头研究时,一双军靴在她面前停下,她心中咯噔一下,捏着资料的指尖都微微泛白。

    “同志你好,请问箱子可以往旁边挪一下吗?”

    声音是低沉的,虽然是礼貌的询问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沈婉华落下一口气闻言抬头看去,来人穿着常服,背上是部队常见的作战包,手上还提着一个较大的箱子,头发短得像个秃瓢,瞧着就像刚入伍的新兵。

    沈婉华看着自己的箱子放在了床铺下正当中的位置,挡住了其他箱子的空间,连忙道歉后将箱子挪到一边。

    那人礼貌道谢后也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东西。

    沈婉华这时才借着挪箱子的动作偷偷打量这人,修身的常服,腰带束着劲瘦的腰身,裤脚扎进军靴中,赶紧利落,寒冬天气也不过穿着两件单薄的衣服,肌肉鼓鼓扎扎,腰窄肩宽是标准的军人打扮。

    身量极高,站在车厢内只能略微低着头弓着腰,但不显得畏缩,反倒有一种慵懒随性的感觉。

    沈婉华打量的眼神猝不及防的和那人审视的目光对上,心中一颤连忙转移视线。

    军人敏锐的洞察力让他对别人的目光异常警觉,眼神自然也算不得平和,贺铮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吓到了对方。

    看着对面女人像受惊的小鹿蓦地收回目光,退回自认为安全的区域的样子有些好笑,但也没有试图安抚对方。

    第9章

    偷看被抓包的沈婉华窘迫极了,摸了摸鼻尖垂下眼,又低头研读难啃的资料数据了。

    火车不急不缓地驶着,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划出一道长长的黑线,正当头是近半个月来首次拨开云雾的暖阳,透过车窗洒在身上是寒冬难得的温暖。

    沈婉华伏案研读时低头瞥到手上的腕表,已经将近十二点了,睡在上铺的人摸索着下了床准备在下一站买点食物对付一顿。

    沈婉华沉思片刻还是没有动,虽然她的资料不值钱,但鱼龙混杂的车厢她不敢挪移半步,还是等餐车吧。

    很快火车又在经停站台停下,外头的小贩挑着装着的盒饭的担叫卖着,甚至还有些推销进了车厢。

    就在沈婉华准备招手买一盒时火车呜鸣声响起,小贩连忙一个箭步跳下火车,不消片刻火车又摇晃着上路了。

    一时之间车厢内尽是饭菜氤氲的热气,饭菜的香和车厢内难闻的味道混杂着,是形容不出来的味道。

    沈婉华旁边的大妈端着盒饭一屁股坐在她的床上,油腻腻的脸上挤出一抹笑说道:“妹子,姐睡你上铺,坐一下你的床哈。”

    沈婉华点点头。

    一旁的大妈很快热络地询问:“妹子,你这是上哪去啊?一个人吗?”1

    沈婉华将资料收起放好随后回答道:“去青海。”

    大妈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又挪了挪屁股坐得更近了些“咋去那么远的地方啊?找亲戚吗?还是自己过去?”

    沈婉华不习惯和人离得太近,微微往后躲了躲。

    正准备回答时对面的男人递过来一份盒饭说道:“刚刚看你想买没来得及,吃吧。”

    大妈看着对面强悍不好惹的男人摸了摸鼻子,悻悻的坐回去,闷头吃着饭。

    沈婉华没有接男人递过来的盒饭,只眼里带着询问和警惕地看着对方。

    贺铮觉得好笑,面对不怀好意的陌生人没有一丝警惕心,问什么就答什么,面对自己的好意反倒一脸的戒备和不相信。

    只是他也忘了,自己也是个意味不明的陌生人。

    见沈婉华不收贺铮将饭放在小桌板上说:“刚刚吓到你了,陪个罪。”

    可能是因为余景川的原因,沈婉华对军人有着难以言说的信任,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也不能对她下毒。

    想到这沈婉华抿唇道了声谢就坐在小桌子前吃了起来。

    盒饭的味道自然是比不得家里的饭菜,但沈婉华也不是小姐脾气。

    虽然养在司令府那段时间吃穿用度都是好的,但跟着做科研的清苦父母自小吃的苦是记得的。

    以前跟着研究院爬各种山研究地质信息时啃压缩饼干也过来了,不过沈婉华吃饭的习惯却是温吞的。

    小口小口的吃着,让人瞧着就觉得她食欲不佳。

    贺铮几乎是皱着眉看她吃完的,军营里没瞧过吃饭这么慢的。

    在沈婉华放下筷子的下一秒贺铮就上前收掉了她的碗筷,一声不吭的扔到了外面的垃圾桶。

    沈婉华也不敢做声,数了大概一份盒饭的钱放在了贺铮的枕头旁。

    第10章

    贺铮回来看着枕头旁的钱,又看了一眼低头看资料的人没有说话,只将钱收了起来。

    沈婉华看对方将钱收下之后松了口气,随后又接着看资料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像心照不宣一般,贺铮替沈婉华买好盒饭,沈婉华吃完后估摸着将钱放在贺铮的床头。

    两人就保持的不说话但交易的状态。

    不同于沈婉华的离开后的如释重负,余景川几乎在沈婉华踏上火车的一瞬从就噩梦中惊醒,梦里是小时候第一次到他家的小沈婉华。

    小婉华站在假山下笑着和他挥手:“景川哥哥,婉华回家了,下次再找你玩哦。”

    梦里的沈婉华没有住在他家,只是像一个普通的跟着父母串门的小女孩一样跟他有过两天的相处。

    他们两个从此之后没有交集。

    明明命中的场景是那么明亮温和充满童趣,但余景川就是莫名吓出一身冷汗,一股失去的恐慌萦绕在心头。9

    按理说像他这种战场上出生入死过的人是不该出现这种情绪的,但此刻他系扣子的手都在发抖。

    不多时余景川就站在沈婉华的房门前轻轻敲着门,嘴里唤着:“婉华?起床了。”

    回应他的是走廊里空荡的回音。

    客栈的门刷了一层浅黄色的漆,沈婉华走时落了锁,将钥匙交给了楼下的老板。

    眼瞧着余景川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门轻轻晃动着,许久不曾擦过的门沿抖落下来些许灰尘。

    楼下的老板闻声赶上来,压着声音询问:“同志,请问是有什么事儿吗?”

    余景川指着门问道:“跟我一起来的住在这间房的女孩人去哪儿了你知道吗?门打不开,里头也没人应。”

    老板从腰间掏出一串钥匙说:“那个女孩老早就走了,提着个箱子,走的时候还将钥匙还给我了,你们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我给您开门。”

    余景川愣了,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原来那些抓不住的恐慌感,和感觉到沈婉华不对劲的反应都不是他的错觉,沈婉华是真的打算离开。

    楼下响起客人进门的声音,老板将钥匙交到余景川手里又急匆匆的下楼了。

    余景川拧开房门看着干净的如同不曾居住的过的房间有些怔然,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沈婉华是否有跟他一起来东北的恍惚。

    房间里一丝沈婉华的东西都没有留,突然余景川的余光扫到桌上的一个反射着光的小物件,走近前看发现是自己昨天送给沈婉华的梨花发卡。

    开的精致的洁白梨花塑封在胶里,定格了它绽放的瞬间的美,他在看到这个发卡的瞬间就觉得它适合沈婉华。

    一样的温婉无害,轻轻柔柔惹人怜惜。

    余景川将整个房间都翻找了一遍,连床缝处都不曾放过,试图找到一封沈婉华留下的信,但无果。

    她走的毫无留恋,没有带走不属于她的东西也没有留下让人心存幻想的东西,她没有告别,悄无声息的消失更坚定了她离开的决心。

    第11章

    余景川说不出如今的感受,像用了很久的钢笔突然断了,又像手腕上带了很久的手表突然空了。

    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却是怅然若失的钝刀子磨肉的苦楚,心中的一块原本被填得很满的地方突然之间就塌陷空洞了。

    他握着那枚梨花发卡回了房间,此刻他还寄希望于沈婉华只是待着无聊又耍小性子回家去了。

    但他却没想过这些年来沈婉华从来都没有耍过小性子,她认定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回过头。

    沈婉华身上有新时代女性的坚韧也有旧时代的古板和倔强,她更像是一个新旧交替的矛盾融合。

    她不屈、坚韧她也有着最平常江南姑娘身上的温婉和柔和,她像是一株铮铮的树又像是柔软的藤。

    火车驶出了层林的群山,放眼望去是萧瑟凋零的枯黄麦秆尘封在一片白雪皑皑之中,广阔的旷野上不时有一两棵凋零的枯树。

    叶子都已经掉光了,只在树梢上坠着几颗零星的烂果,昏鸦落在上头嘲哳嘶鸣着,太阳已经落了,天地之间是阴沉的昏暗。6

    沈婉华坐在床铺上和往常一样等着贺铮的盒饭,但等到周围的人都吃完了,味道都散去了也不见贺铮回来。

    沈婉华犹豫再三还是抓过一个路过的乘务员问道:“你好同志,对面这位先生可能在上一站没有上车,您能联系到他吗?”

    乘务员有些疑惑:“你们认识吗?如果确定没有上车我们只能在下一站将他的行李寄存在站台。”

    沈婉华沉默了,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清楚,也没有办法保证那人一定没有上车,害怕好心办坏事儿,沈婉华纠结再三后摇了摇头说:“不能确定,您先忙吧,如果有事儿我在找你们。”

    乘务员离开后沈婉华又低头看着资料,直到车厢的灯光黑了对面的人也没有再回来,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沈婉华将资料仔仔细细地收好,沿着火车车厢一路找寻过去。

    找到最后一节和货厢相接的没人的车厢仍旧没有发现人,在她准备回去时听到车厢门从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片刻闪身进来一个人。

    来人比呼啸的风更快一步,还不待沈婉华反应嘴巴就被人捂上按到了车厢上。

    黑暗中很难看清来人,未知的恐惧笼罩着她,沈婉华激烈的反抗着,却换来更大力的禁锢。

    “别出声,我松开手后转身出去,别回头。”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说话间胸膛的震颤让沈婉华紧贴的后背微微发麻。

    沈婉华机械似得点点头,那人见沈婉华答应下来很快松开。

    “你出什么事儿了吗?身上有一股血腥味,要不要帮忙?”沈婉华从他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猜到这人是睡在她对铺的军人,虽然害怕但还是颤抖着声音询问。

    贺铮被猜出来有些不悦的抿唇,随后沉着声音呵斥道:“出去,回自己车厢。”

    沈婉华也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到对方,不敢再说什么,快步出了货厢。

    直到第二天早上沈婉华才看见对面那人重新回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什么都瞧不出来。

    第12章

    他和往常一样将早餐放在小桌子上没有说话。

    沈婉华拿过小口地吃着,边吃边拿眼偷瞄他,纠结半晌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贺铮显然没有想到沈婉华会主动开口,愣了片刻回答道:“贺铮。”

    沈婉华点点头,随后说:“我叫沈婉华。”

    贺铮轻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默了瞬又说:“中午自己去餐车吃吧,晚饭再给你带。”

    沈婉华瞟了一眼自己的箱子没有说话。

    贺铮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随后说:“箱子我替你看着,丢不了。”

    心思被洞察的窘迫让沈婉华有些不好意思,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说其他,轻声道谢后低头慢悠悠地吃起早餐来。

    这些天贺铮已经习惯了沈婉华的吃饭速度,不再像第一次那么急不可耐地盯着她手里的饭盒,而是干自己的事情等她吃完再一起收拾。6

    已经离西宁很近了,头顶的日头从车窗照进来的光暖意十足,沈婉华靠在窗边看着外头,是一望无际的旷野,一些雪已经化掉只余下点点白茫。

    沈婉华看着时间已经到了饭点,便起身往餐车走去,午饭时间的餐车人很多,沈婉华吃饭很慢。

    等到她吃完回去时发现自己住的那截车厢被围得水泄不通,沈婉华艰难地挤进去发现车厢里七八个军人摸样的人摁着几名挣扎的犯人。

    “凭什么抓我,我们什么都没干,凭什么抓我们?现在坐车也犯法吗?”被压在地上的女人挣扎着嘶吼道。

    贺铮站在走廊处逆着光站着,无端给人一种威压,他的嗓音很沉:“有组织地拐卖妇女儿童,我盯你们很久了知道吗?”

    “还问凭什么,你说凭什么?你们老巢都让我们给端了,带走!”

    沈婉华站在人群外看着贺铮低头说话的那个女人,是第一天同她搭话的大姐,怪不得贺铮那时候阻止自己说话,是怕自己透露更多的信息给她们吧。

    怪不得今天支开自己……

    等到人群散去沈婉华还站在原地思考着,贺铮看着愣在原地的沈婉华叹了口气,他以为沈婉华动作还会慢一点,会在他们收完队再回来的。

    贺铮走近前说:“今天吃的比之前快啊,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婉华扣着手回答:“饭菜不好吃,没吃完。”

    贺铮笑了小声吐槽道:“还挺挑。”

    沉默片刻后又说“饭我没法给你带了,临时出了点事情,我要提前下车,我托乘务员在饭点的时候给你买。”

    沈婉华连忙摇头拒绝:“不麻烦你了。”

    第一顿是吓到她的补偿她能理解,之后的每一顿是举手之劳也说得过去,但要下车了还给自己买饭就有些超出寻常的好了,沈婉华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贺铮背着收拾好的东西回身提着箱子道:“答应过的事情得做到。”

    说完往押着犯人的最末尾的车厢走去,因为穿着常服没有戴帽子,理得干净的板寸可以看到后脑勺有一条一指长的旧疤光秃秃的,也不显凶。

    第13章

    背影和这几天相处感受到的他这个人一样,洒脱不羁又板正,矛盾的糅杂。

    沈婉华收回目光,短短一段旅程的陌生人,带给过她温暖和善意,但每个人的终点不同,会在不同的站台抵达自己的目的地。

    甚至原本一路的人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分道扬镳,这些都是正常的。

    火车在第二天中午抵达了这一趟的终点站西宁,出站之后没有任何遮挡的黄沙吹袭而来,细小的砂砾划过脸颊刺得人生痛。

    沈婉华提着箱子直奔电话亭,联系了研究院给她的电话,让她到了西宁就打这个电话,会派人来接她。

    “同志你好,我是京城派过来地质研究的调查员,现在已经到了西宁。”

    对面的语气有些惊讶,片刻后说道:“简同志怎么提前过来了,我们没有提前安排人去接,麻烦你在附近先落脚,我会尽快就近安排人去接你的。”

    沈婉华应下来在附近的旅馆落了脚,她将旅馆的电话给了对面,交代如果确定了时间就给自己打电话,对面的动作也非常快。

    第二天沈婉华刚起床下楼准备去吃早餐就听到旅馆说对面回电话了,接她的人中午的时候到。6

    等到沈婉华吃完饭收拾完东西下楼时一辆老旧的解放牌汽车停在旅馆附近。

    和京城不同,这个年代西北汽车是非常少的,大多都都还是人力车,拉的板车、牛车什么的。

    沈婉华穿着利落的白色丝绸衬衫,和军绿色阔腿裤,衬衫的下摆掖进了阔腿裤显得本就纤细的腰身更加盈盈不足一握。

    她将手中的箱子放在脚边,看着汽车的方向,但也不敢贸然上去查看,只站在旅馆门口等着。

    半个时辰过去,车子里似乎没有人,在沈婉华第五次低头看腕表时街道转角处走过来一个人。

    军帽戴得端正,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直奔汽车,沈婉华瞧着来人眼熟但又不敢认。

    那人将东西放好转头看着沈婉华笑着道:“简同志,上车吧!”

    “贺铮,你是那个接我去研究院的?!”沈婉华有些吃惊地问道。

    贺铮三两步上前接过她的箱子说:“是,是去研究院,也是去我们军营,咱这哪有什么研究院,上面的人唬你的,都建在一起了,省经费。”

    沈婉华坐在车上都还有些恍惚,前天刚以为再也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此刻又戏剧性地重逢了。

    “早该想到是你的,一路上就看那玩意儿了,认真的劲儿一看就是知识分子。”贺铮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调侃道。

    沈婉华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回到:“没有,是我研究的还不够所以才需要一直看的。”

    贺铮见她脸红的模样也不再打趣只认真问道:“我看你就带了个箱子,咱这边条件艰苦你要不要去供销社买些东西,我有票。”

    沈婉华点点头说:“不麻烦的话去一趟吧,票不用了,我也有带。”

    沈婉华手里不少票是她父母生前给她寄的。

    第14章

    老两口一生节俭,又待在这边做了一辈子的研究花销很少,每个月的工资基本都寄给了沈婉华。

    贺铮跟在沈婉华的身后提包算是见识到了女人的精细程度,肥皂不要必须得是香皂,头油,洗头膏,擦脸油,叫不出名字的一大堆。

    他想着自己和军营里那帮小子都是一块肥皂从头胡撸到脚的,不免感叹怪不得人家细皮嫩肉呢。

    但贺铮也不觉得沈婉华矫情麻烦,他只是在想这么多香的罐子涂下去他这种糙老爷们儿都得腌入味,就更别提本就白净漂亮的沈婉华了。

    沈婉华不会再细枝末节上亏待自己,她在学业研究上面很吃得苦,下得功夫,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也没人愿意在生活上吃苦。

    一趟下来贺铮提着比最开始替自己队里士兵加在一起买的还多的东西上了车,沈婉华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捧着易碎的罐子跟着上了车。

    等到车子通过几道关卡驶入军营时天已经微微擦黑了。

    今天是部队里的公休日,除了战岗的士兵其他都能自由活动,贺铮出门没多久这些人就眼巴巴地等在门口,等待自己的东西。

    等到远处的车辆响起,车灯由远及近,这些士兵都一窝蜂地围上来。

    “铮哥我的信有没有?”3

    “铮哥,给没给我买肥皂啊?”

    “铮哥烧鸡,买烧鸡没有啊!!”

    “……”

    贺铮下了车笑骂道:“烧鸡,天天只知道烧鸡,我看你像烧鸡!”

    说着从里头翻出一个还微微有些热乎的纸袋扔给那人。

    那人猴子一样的接住笑着退了出去,不少人也跟着他后面一起退出去了。

    “咦,铮哥,谁还拖你带擦脸油了,娘不娘啊!”

    贺铮一把从那人手里将擦脸油夺回来,踹了他一脚骂道:“别乱翻,这是新来的小简研究员的东西。”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副驾驶位上的沈婉华,纷纷立正站好,一改刚刚兵痞似得摸样。

    贺铮将他们的东西递过去让他们自己分,将人打发了才提着沈婉华的东西下了车。

    他示意沈婉华跟上自己,边走边说:“咱这边都是糙老爷们,没什么规矩,感觉到被冒犯了跟我说,我收拾他们。”

    “我们这边女同志少,都住满了,就住文兵团的女同志旁边,你自己单独一间房,可以吗?”

    沈婉华对住所环境要求不高,点头答应了。

    贺铮将沈婉华的东西放下就出去了,但没有走远。

    他站在沈婉华的房门口说道:“我是第五基地的团长,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或者你们院长,就是跟你通电话的老头儿。”

    沈婉华有些惊讶,走出房门看着倚在走廊上姿态放松得有些懒散摸样的贺铮问道:“你是团长?”

    贺铮闷笑一声,无奈道:“怎么看着不像吗?以貌取人啊?”

    沈婉华摇摇头说:“不是,就是惊讶,你看起来很年轻,我印象中的团长好像不是你这样的。”

    贺铮将手搭在走廊的扶手上,撑着头问:“哟,这么看来你还认识不少团长啊?那你印象中的团长是什么样的?”

    第15章

    沈婉华脑海里又浮现余景川永远站得笔直板正,穿的一丝不苟,在除了林妍可之外的人面前永远不苟言笑的摸样。

    她板着手指头数着:“至少是端正,严肃,威风,不嬉皮笑脸的。”

    贺铮一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吗,我很嬉皮笑脸?那我以后改一改?”

    沈婉华看着贺铮的模样以为伤害到他了,于是又斟酌着改口道:“也不是,你这样也挺好,做自己就好。”

    贺铮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随后怕安慰了自己的沈婉华面子上挂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假装怅然地说:“我们这边跟京城是不一样的,我们这边太苦了,如果这个部队上下都是严肃不笑的那多难过啊。”

    “西北这边的都是我这样的,不正经,喜欢逗闷子的,我们这叫苦中作乐。”

    沈婉华点点头一脸相信的模样,说道:“怪不得你们的相处模式是那样的,他们都管你叫铮哥。”

    面对沈婉华正经的模样贺铮跑起火车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听着不远处笑闹着比赛跑圈就为了多吃一口烧鸡的兵说道:“他们大多都是农村出来的苦孩子,我也这么过来的就没必要端什么架子了。”6

    沈婉华侧头看着贺铮眼底翻涌着自己读不懂的情绪,脑子里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她总觉得眼前这人好像不似表面上看的吊儿郎当。

    贺铮走后沈婉华又一个人看了许久的月亮。

    西北的天没有一丝云层的遮挡,月亮浑圆,仿佛童谣里月亮中的小人是真的存在一般清晰。

    她想起当初自己的父母说过,他们就是第一次跟着老师到西北见到西北的月之后,回家后决定给尚在肚子里的孩子取名叫婉华。

    也是在那之后决定此后有机会一定扎根西北报效祖国。

    她踏上这条路无疑是受父母的影响,但她觉得冥冥之中或许西北这轮赋予她名字的月也在指引着她什么。

    收拾完东西沈婉华的思绪持续发散,比踏上这片土地之后在旅馆待的第一晚更兴奋,像使命的呼唤又像自由咆哮。

    恍惚间沈婉华回想到刚刚和贺铮的聊天,想到余景川时自己再没有那股郁郁不得的憋闷,她的胸怀就像和这片土地链接起来了一般,瞬间豁达了。

    若是说在京城辞别时看着余景川和林妍可互诉衷肠是叹惋,在东北不告而别时站在楼下遥望窗口是不舍,此刻更像是一场彻底的告别。

    她同过去爱到几乎失去自我的自己告别。

    西北的月像洒下了圣洁的光,洗涤了她的疲惫,她的浑浊,她的孽缘,在这个无边无际的旷野之上她像是重获新生一般。

    余景川从东北回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林妍可收信就守在门口迎他,寒风吹得她止不住的咳。

    余景川看着林妍可站在门口焦急地询问:“婉华回来了吗?”

    林妍可对余景川第一面问的是沈婉华有些错愕,随后摇摇头说没有。

    余景川松开林妍可的手准备去问自己的母亲。

    第16章

    又像想到什么似得顿住,看着苍白着脸的林妍可表情有些愧疚,他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拢住林妍可温柔道:“在屋里等就好,站在门口等多冷啊。”

    “我去母亲那里问一问婉华的下落,她跟我一道出去的,如今人丢了也没个信,我放心不下。”

    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林妍可看着余景川的背影忽然之间就有些理解曾经的沈婉华了,她和他订婚的那些年是不是也这样看着余景川的背影,看他为其他女人着急奔波。

    司令府,余景川人还没到呼唤的声音就已经传进来,余母正坐在客厅看着今日新出的报纸。

    余景川推门进来有些着急地问:“妈,婉华跟你有联系吗?我陪她看完父母她就走了,也没留个信。”

    余母看完手里的报纸才扶了扶老花镜,抬头看着余景川问道:“她已经二十多,是个成年人了,去哪是她的自由啊,更何况你们已经取消婚约了,不应该再有联系才对。”

    余景川满不赞同地认真道:“她家人早就不在了,不待在我们家她还能去哪?就算没有婚约这么多年感情我也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了。”

    余母眼镜下的眼神陡然凌厉,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有的精气神,“她能去的地方多了,她是研究院最年轻的地质学家,她去哪都好。”

    “还有你已经和林妍可结婚了,就别再惦记婉华过得好不好了,这些都与你无关,你该操心的事情不在婉华身上。”

    余母是跟着司令上过战场的,真若拍案决定一件事的时候气场是很强大的。

    余景川听着母亲的话出了神。

    与他无关,怎么会与他无关呢?他将沈婉华当做自己的亲妹妹,关心自己的妹妹不应该是理所应当的吗?

    余母看着失神的余景川摇了摇头,她这个儿子掂量不清自己的感情。

    从小到大因为家庭的原因一直顺风顺水,没吃过苦,受过挫折,所以总对得不到抓不住的东西更加耿耿于怀

    但余母没有干预的想法,她想总该让他受些苦长大些吧。

    余景川找不到人,但抓心挠肝的感觉让他不好受,于是便托了不少人去打听沈婉华的下落。

    另一边的沈婉华对此一无所知,若是知道了估计也只是一笑而过。

    沈婉华的性格好,对余景川的包容度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虽然受了新时代的教育,但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的思想还是一直影响着她。

    可能是因为从小寄人篱下养出的小心翼翼,哪怕段家对她已经是极好了,但还是没有归属感。

    从小住在段家,待在段景绍身边以未婚妻的身份要求自己的时候是试图将自己当做段景绍的贤内助,逼自己依附段景绍。

    可是这样的行为会令她很难受,最初她找不到症结所在,只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可如今她来这片黄沙弥漫的土地已经将近一个星期,偶尔会在军营附近的地方进行简单的地质调查。

    她见过了挺拔笔直屹立于天地,独自对抗风沙的白杨,见过了野蛮生长荆棘密布,花期长的红刺玫,也见过了没有办法向上生长成大树遮蔽风沙就向下扎根泥土,保护这片土地的沙棘、车前草。

    第17章

    每一种植物都对她的见闻产生了冲击,贫瘠的土地覆上新泥,前一个冬天干枯的野草,在新春到来之际也终将开出新芽。

    她从来不是依附谁而生长的菟丝花,她是哪怕柔软也能向下扎根野蛮生长的荆棘野草。

    在沈婉华看着早晨新升起的的太阳站在阳台上一边刷牙一边发呆时,楼下的贺铮看着她迟缓的动作涣散的眼神轻笑一声。

    一边理着帽子一边仰头喊道:“沈老师,准备一下,今天我们去西边巡逻,顺便带你们一程。”

    沈婉华回过神,连忙应好,加快了洗漱的动作。

    今天沈婉华这个山头是他们需要检查的第四个山头,也是军营附近的最后一个山头不算高但比较陡峭。

    贺铮的人开着旧版的大型作战车抵达了山脚,沈婉华待的研究院算上她和两个助理也才五个人,贺铮留下两个人照顾他们安全之后就走了。

    初春的西北大风依旧凌冽,沈婉华穿着厚重的棉服,背上背着一个大包,戴着一顶大红色的针织帽衬得嫩生生的小脸更加白皙。

    “这座山可有些年头没来了啊。”一名年长些的研究员对另一名说道。

    “是,上次来是跟张老师你来的啊。”

    张老师头发已经苍白,精神头却十分好,他背着大包在松动的的山坡上健步如飞,边走边说道:“这座山叫三危山,山上几个矿洞我都一清二楚。”

    沈婉华有些疑惑:“不是明令禁止私人开采了吗?怎么这山上还有矿洞?”

    张老师看着沈婉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是简涛洪和杜澄的孩子吧?”

    沈婉华点点头。

    张老师又问:“这些都以前的人开采留下的,我和你父母从前也来过这座山,这座山是矿山,可采集的颜料很多,所以矿洞很多。”

    沈婉华点点头,跟在张老师后面听他一次介绍这这座山的一些情况,再将沿途看见的有价值的地质信息拍下来,或者将带有信息的石块收进包里回去研究。

    午饭众人找了个逆风的山坡底下坐着,就着水咽下带来的干粮。

    休息时沈婉华问出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问题:“张老师,您认识我的父母能不能和我说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沈婉华实在好奇,她跟父母相处的时间太少了。

    张老师有些错愕,目光有些悠远像想起很久远的事情:“我是他们的老师,那个时候你母亲就跟你现在差不多大,还不知道肚子里揣着你,非要跟着上西北考察。”

    “一路在车上吐得昏天黑地,下了车又跟着大部队考察,鞋都跑坏两双,回家才知道有你了。”

    “你父亲知道有你之后带着你母亲回了东北,等你稍微大一点你父亲才陪着你母亲重新投入她的热爱。”

    沈婉华不是第一次听这个故事,但确实第一次知道母亲对她事业的热爱。

    她还没来得及问更多就给另一名研究员打断了,“张老师你看,这是不是新的矿洞,这块儿岩石层的凿痕都不会超过半年!”

    张老师闻言十分震惊,连忙起身顺着研究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是一个被掩藏的十分明显的坑,甚至在入口处做了特意做了类似塌方的处理。

    第18章

    沈婉华跟过去,手指沾着旁边的泥沙查看说:“塌方还很新,近期才破坏的。”

    张老师看着贺铮派来的两名士兵,说道:“今天还真亏了将你们两留下了,不然我们几个老弱病残还指不定得挖到什么时候去。”

    那两名士兵对视一眼笑着说:“张老师,卖了苦力,公休能不能请我们吃烧鸡啊!”

    沈婉华这才从熟悉的声音听出来是那天捧着烧鸡跑远的小伙子。

    “好好干,小李,烧鸡少不了你的!”张老师拍拍他的肩说道。

    “我姓林……”林武成幽怨道。

    张老师干笑两声随后冲着助理说道:“一起吧一起吧,哈哈。”

    半个小时不到,洞口的泥土便被清理出来,这个矿洞挖得十分大,人在里头直立行走也没有问题。

    张老师率先钻进洞里将一名助理和林武成留在了洞口以防万一。

    洞口幽深,随着矿洞的一个弯所有的光线都消失了,只能凭借着手里的手电筒照亮前方,矿洞是沿着矿线打的,进了不到十分钟张老师就紧急喊停了。

    “别走了,退出去,这个矿洞不是熟手打的,根本没有章法,随时有垮塌的风险,退出去!”

    像是为了验证张老师的话,他话音刚落洞顶就簌簌滚落下了两颗碎石,动静不大但也足够让人在这洞穴中吓出一身冷汗。

    众人连忙转身出洞,但动作却不敢太大,怕引起震荡导致塌陷。

    前方亮起白光,距离洞口十分近了,沈婉华还没来得及高兴一块大石没有任何征兆地坠下来,擦着她的脸颊砸下,只一瞬其他地方也开始塌陷。

    石头不断地滚落,沈婉华被贴着脸落下的石头吓得跌坐在地,场面一时之间混乱无比,和洞口十分接近了,沈婉华挣扎着爬起来,也顾不上脚踝的刺痛跌跌撞撞往洞口爬。

    轰隆一声,洞口塌陷,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在沈婉华的面前挡住了她出去的路,不幸中的万幸是她蹲在了石头的夹缝处,除了挫伤之外并没有受到多重的伤。

    瞬间她的世界黑了,她知道自己离出口并不远,可是塌陷让洞内空气稀薄,自己很可能会因为缺氧撑不下去。

    外面张老师他们刚狼狈的逃出洞口,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发现少了一人。

    意识到沈婉华没有逃得出来众人都慌了,张老师勉强稳定情绪,他的学生已经将生命献给了这个事业,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他学生的孩子也命丧于此。

    他扣着林武成的手,刚死里逃生的张老师没有了平常的儒雅和游刃有余。

    他颤抖着手说道:“去找贺团长带人来,沈婉华在里面,沈婉华还埋在里面!”

    说着招呼剩下的人拿着带的铁锹等工具开始挖。

    林武成几乎是连滚带爬从三危山下去,从前他也是跟着贺铮巡逻的,所以他对路线十分清晰,因为清晰所以更加绝望。

    不出意外贺铮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离这边的直线距离是最远的,但没有办法,如果不尽力求救沈婉华埋在地下情况瞬息万变。

    第19章

    上一秒可能还能猫在哪个角落喘一口气,下一秒进一步塌陷可能会直接将她掩埋,直至窒息而亡。

    等到林武成按照脑海里的巡逻路线奔跑了将近一个小时,眼前出现一辆返程的作战车,林武成连忙上前。

    赫然是贺铮他们开出去的车,林武成没有来得及思考为什么今天没有他们按照固定路线巡逻。

    连忙跑过去抓着贺铮大喊:“张老师他们在山上发现新矿洞,进去之后没多久塌陷了,其他人都逃出来了,沈老师……沈老师一个人困在里面。”

    车子没停,队友将林武成拉上车,一脚油门车子疾驰而去。

    贺铮坐在车厢里冷静地问:“困住多久了?矿洞进得深不深?”

    林武成喘着气回答道:“有一个小时了,困的不深,塌陷之前能看到沈老师他们,现在张老师他们正在外部挖掘抢救。”

    贺铮沉默着将任务安排下去,一队人跟着他去救沈婉华,一队人顺着他们刚刚探查的线索去追查疑似偷偷开采山脉的组织。

    车上准备的时间不长σσψ但贺铮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他参加过无数救援活动,但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般忐忑。

    他脑子不受控制地想着沈婉华瘦弱的身子压在乱石堆下一片血肉模糊,又或者闪过她狼狈不堪面色惨白的脸和黑圆幽深毫无光亮的眸子,里头满是破碎和祈求。

    等到贺铮带人到达塌陷的矿洞洞口时,张老师等人已经挖的气喘吁吁,脸上毫无文人斯文儒雅的模样。

    趴在地上挖刨着,洞周的泥土已经被刨开,一块石头阻挡了他们挖掘的进度。

    见到贺铮过来,还不等他询问张老师就连忙说道:“婉华困在里头,在这块石头后边不远,原本可以直接出来,但我们挖掘时又出现了一次垮塌,她的腿被埋住了,动弹不得。”

    张老师说到二次坍塌时贺铮的呼吸都快停住了。

    他忙上前查看状况,很快就分析出来:“现在首要任务是让一名经验丰富的人进去将困住她的石头搬开,洞口的石头动不得,刚刚发生二次坍塌可能就是这块石头松动了导致上面被它顶起的石块掉落。”

    “将旁边那条塌陷的缝清理出来我进去,你们在外面接应。”

    说完放下肩上的背包,拿起他们作业用的小铲子靠近石头旁边被挖掘出来的小洞,一边挖一边询问着洞里的情况。

    “沈婉华,你怎么样了?”

    沈婉华因为最开始闷得太久,有些缺氧,是在二次塌陷出了一条缝她才缓过来一些的,但她没有说,只是安慰道:“我没事,你们……小心一点,我还能撑一会儿,不要着急。”

    贺铮听着沈婉华气若游丝还逞强安慰的模样心口有些难受,和曾经任务失败的难受不一样,是将心脏放在油锅中烹煎的折磨。

    贺铮强压住心口的不适说道:“听着你的表走十分钟我就进来了,别怕。”

    他从听到沈婉华颤抖的声音的那一刻就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第20章

    里面的沈婉华双腿被压得几乎失去的知觉动弹不了分毫,但听到贺铮的声音让她莫名地安心。

    很快就清理出来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贺铮接过救援包,先将包推进去,随后人再艰难地钻进去。

    原本沈婉华还能通过洞口的缝隙看到外面的光亮,但随着贺铮进来,最后一丝光亮也被他庞大的身躯阻挡了。

    陷入黑暗中的沈婉华还没来得及害怕,贺铮手中的手电筒散发的光亮即可笼罩着她,驱散了所有不安。

    洞口过于狭窄,光是钻进来贺铮就显得有些狼狈了,他举着手电筒打量四周,空间不大,他几乎是挪移到沈婉华的身边。

    顺着手电筒的光贺铮看到了压在沈婉华腿上的石头,越看心越凉,一块巨大的顶着洞口上壁的石头。

    贺铮没有办法动那块压住她腿的石头,只能先将沈婉华身边的碎石清理掉。

    清理完碎石借着手电筒的光贺铮才看清此刻的沈婉华。

    巴掌大的一张小脸,戴得歪歪扭扭的大红针织帽就盖去一半,艳丽的红衬得小脸更加惨白,脸上还有不少蹭上去的灰,像只落难的矜贵的猫。

    她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贺铮,因为害怕眼眶中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但却只盈在眼眶之中,倔强地不让它落下,眼里满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出的依赖。

    这样的目光刺痛的贺铮的眼,他判断不出压着沈婉华腿上的石头是不是承重石头,如果是那么她这条腿不仅废了,他们两个也很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贺铮伸手想要擦去沈婉华脸上的灰,却忽略了自己手上的脏污,将原本还能看的脸抹得更加惨不忍睹。

    沈婉华不知情,也没法动弹就乖乖地任他折腾着,片刻才抱怨似得说道:“贺铮,你的手脏死了。”

    指腹下的肌肤白嫩细腻,但此刻却成了个灰扑扑的大花猫,贺铮噗嗤笑出了声,在黑暗中眼角却泛起了泪花。

    沈婉华透过贺铮不正常的反应判断出自己的问题可能很严重,但没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片刻后才声音闷闷地说:“贺铮,我的情况应该很严重吧,你出去吧,去想别的办法好了,别把你也搭在这儿了。”

    贺铮没有回答,而是又直起身子去检查那块压住沈婉华的石头,探查中发现沈婉华的右腿旁边还有一块石头和她的腿被一起压着,目前没有办法判断那块大石头承力的到底是沈婉华的腿还是那块石头,又或者两者都有。

    但只要不是沈婉华的腿就还有一线生机。

    沈婉华见贺铮不回答心中也有些丧气,忍不住催促道:“如果很严重你就先出去吧,里面很危险,随时可能发生坍塌的。”

    贺铮转过身蹲在沈婉华的旁边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沈婉华说:“好消息。”

    贺铮笑着说:“这不是死局。”

    “那坏消息呢?”

    “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我们需要赌一把。”

    第21章

    沈婉华皱眉,她不想让贺铮陪她冒险,他没有义务豁出性命来救自己。

    但贺铮似乎看出的沈婉华的想法,还不待沈婉华说什么他就开口:“其实这只是悲观想法,如果承重柱不是这块石头而是外面那块石头,那我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能救你出来。”

    沈婉华无言,她知道贺铮存在着安慰的成分,但她确实害怕,贺铮进来之后她就不想再回到一个人被困住的黑暗当中了。

    贺铮虽然吊儿郎当但他在身边就是难以言喻的安心,可是她仍然不愿意贺铮陪她一起冒险。

    还不待她考虑出结果贺铮已经上手了,千斤顶和撬棍一同用上,在卡住的那一秒大石头晃动,几块石头簌簌滚落下来。

    沈婉华条件反射似得闭上眼睛,但预料当中的坍塌和疼痛都没有,她落进了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在石头晃动的一瞬贺铮没有犹豫得扑向沈婉华,将她整个人都护在身下,紧紧地,带着颤抖的。

    片刻后晃动停止,贺铮抖落身上的碎石,低头看着他身下的沈婉华笑着说:“赌对了。”

    他的牙在黑暗之中白的晃眼,此刻明明十分的狼狈不堪,两人脸上手上都是出了汗之后晕糊开的灰尘。

    但沈婉华就是觉得此刻的贺铮充满了魅力,是可以依赖可以信任的安全感,是她从前不曾体验过的全身心的交给。

    “别发呆了,出去让你看个够,现在看看你的腿自己能不能动?”

    沈婉华盯着贺铮走神之时被打断,贺铮的打趣瞬间断了沈婉华的旖旎心思。

    她尝试活动双腿发现能稍微挪动一点点了,虽然尖利的石头有一部分刺破了皮肉但这一发现证明压在沈婉华腿上的石头并没有压实。

    她的腿没有承受这块石头的所有重量,他们可以出去!

    她如实将自己感受到的情况告诉了贺铮,贺铮没有说话只在沉默之后轻轻揉了一把沈婉华的头说:“真勇敢,再忍一下,很快就带你出去。”

    贺铮咬着手电筒,用小铲子在沈婉华的腿和旁边埋住的砂石之间挖着,小心翼翼,目光坚毅中透着认真,动作轻的根本不想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再试着活动一下,能不能动更多,有没有感觉到被压着?”贺铮一边挖,一边询问沈婉华的感受。

    沈婉华活动了一下右腿发现没有承力的感觉,只要旁边的碎石清理干净能能出来了,只是左腿的情况比较严重。

    左腿由于被尖利的石头扎进去失血过多,此刻已经有些麻木了,对痛的感知也很迟钝了,所以左腿需要靠贺铮来判断能不能抽出。

    贺铮继续挖着,到后面精细的地方他干脆扔了铲子改用手挖刨,又是半个小时后贺铮才小心翼翼地握着沈婉华的腿缓缓抽出。

    在彻底出来后那块石头剧烈地晃动两下,沈婉华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下一瞬就落进了温暖的怀抱。

    心脏剧烈跳动,慌乱间手电筒已经不知道落在哪个角落了。

    第22章

    石头晃动带起一片灰尘,两个相拥的人这一刻两颗心紧紧贴在了一起。

    这一次她可以回抱他了,沈婉华埋在贺铮的怀里,闭上眼死死抱住贺铮,那一刻她的心里只有一句话:‘好可惜,如果死了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贺铮没有料到沈婉华会回抱他,感受到怀里柔软的那一刻他瞬间僵在了原地。

    香软的幽香钻进鼻子里,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那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下一刻死了也值了。’

    两人实在是幸运,晃动只抖落下来一些碎石就停止了,贺铮护着沈婉华爬出了那个洞,两人劫后余生的第一件事都是看着对方。

    四目相对间对方的眼里都是陌生的喷薄而出的情意,眼神像编织的一张天罗地网,将两人笼在网下,天雷勾地火一般情意蔓延地看着对方,就好似看一眼少一眼。

    回程的车上这样奇怪的氛围一直在蔓延,林武成几次想要开口,但看着自己团长一脸古怪的模样也不敢出言打断。

    他甚至都怀疑贺铮是不是在洞里被什么东西上了身,不然为什么会莫名其妙脸红、耳朵红、脖子红的。

    张老师在给沈婉华做简单的包扎处理,她的腿在裤腿之下被压的那一块一片血肉模糊,只能对外伤做一些清理。

    有没有骨折还需要回部队等军医来看。

    车子很快驶入军营,贺铮在洞内被落下的石头砸倒,额角的血此刻已经干涸,他背着沈婉华去了医院。

    张老师年纪太大,经过一番惊吓和劳累已经有些虚脱,回了宿舍。

    军医处理时贺铮就在一旁看着,他知道沈婉华坚强,但没想到她清创上药都一声不吭。

    贝齿下紧咬的唇瓣都发白了,额间沁出的细密的汗珠都打湿了额发,紧紧贴在脑门上,让人看着就心生怜惜。

    心疼这种情绪是贺铮很久没有过的,这样的痛对他来说自然是算不得什么的,但他看伤出现在沈婉华身上都恨不得替她痛。

    他再一旁看着沈婉华上药都出了不少汗。

    “贺团长,西北二月份很热吗?”军医处理完沈婉华的伤口回头看见一头大汗的贺铮打趣道。

    贺铮擦了擦头上的汗嘴硬道:“有点痛,应该是痛出汗了。”

    军医笑了,用镊子夹着沾了酒精的棉球,用刚刚给沈婉华处理伤口截然不同的力度按上去说:“痛吗?你一个缝针都可以不打麻药的人说头上这个小口子给你汗疼出来了,你骗鬼啊?”

    沈婉华坐在病床上见军医的动作心都跟着提起来了,忍不住说道:“轻点,医生。”

    军医见沈婉华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快速处理完笑道:“贺团长这是找了个疼人的媳妇儿啊?”

    沈婉华还没有反应贺铮就板着脸说:“别乱说,沈老师一个姑娘,别乱开玩笑坏人家名声儿!”

    军医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沈婉华却垂下了眼。

    她摸不清贺铮的心思,不知道他对自己好仅仅是因为军人对老百姓的保护还是还有其他,她在余景川那里吃过亏,已经不敢再将爱意表现出来。

    第23章

    她怕赤忱的爱意捧出来又是一个一厢情愿的笑话。

    贺铮将沈婉华送回宿舍就离开了,之前查的偷偷采矿案子的有线索了。

    之后的一个月里沈婉华在养伤,伤好之后也一直待在研究院做数据分析,因为外面危险所以就没有再去实地考察了。

    而贺铮则是在忙手上的案子,顺着线索摸索过去每一次都会被先一步逃走,开采的矿洞也被他们逃走之前炸毁,没有留下一点线索。

    可即使这么忙的情况下贺铮的脑子里也总是会见缝插针似的浮现沈婉华的脸,有时候是塌陷的矿洞里那张花猫般的脸,又或者是嗪着泪的要落不落的眼。

    一个累到倒头就睡的晚上在他梦里又见到了将近一个月没见到的人。

    他在一个黑乎乎的洞穴里,沈婉华缩在他的怀中,像受到惊吓似猫攀着他的肩寻求安慰似的,头就依偎在他的胸膛上。

    细嫩的手柔弱无骨地搭在他的肩,微微直起的身子,温热的呼吸带着少女的幽香打在他的脖颈处引起阵阵战栗。

    双眼委委屈屈地含着泪,说话带着扰人的钩子呵气如兰:“贺团长是不喜欢我这个会疼人的媳妇儿吗?为什么不认我呢?真让人伤心啊。”

    梦里的贺铮和他现实一样没出息,他急的手足无措,一边想要替他拭去眼角委屈的泪,一边嘴里支吾地想要解释。

    可着急之下哪件事都没干成,梦中的沈婉华抓住他紧张的手,贴得更近了。

    贺铮感觉到怀中的柔软一时之间心神震颤,顺着沈婉华的力道俯身压下,想要含住自己垂涎已久的这片殷红的唇瓣舔舐含弄。

    却在唇瓣即将触碰的那一刻被隔壁床铺翻滚间险些坠下的动静惊醒了。

    瞬间温香软玉不在,入耳间是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和砸吧着嘴的声音,贺铮感受到额间青筋急速跳动两下,一股无名之火涌上头来。

    感受到被子底下一片湿濡黏腻贺铮整个人更不好了,自己怎么能想着沈老师有这么下作的想法!

    那一夜的梦给了贺铮巨大的冲击,现在他甚至不能听到沈婉华的名字,他觉得自己的这个梦是对沈婉华的亵渎。

    心虚的贺铮之后的半个月都在刻意的躲着沈婉华,时隔一个多月在军营的的一次迎面遇见他转头就躲。

    沈婉华看着贺铮避之不及的模样眼神黯淡了些,她想自己或许是真的惹人厌烦。

    直到又是半个月后的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才打破了二人的僵局。

    那是一个针对偷偷开采矿洞的会议,因为和地质专业相关沈婉华也参加了,贺铮坐在后排,沈婉华坐在最前排,拿着本子认真的记录会议的细节。

    贺铮看着她洁白纤细的脖颈看了一场会议。

    会议结束后司令叫停准备离开的各位说道:“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各位,我们团将从京城调过来一个人,他这次过来主要负责视察,情况好等他回去我们基地拨款的审批就能下来了。”

    第24章

    “对了,沈老师听说是你京城的老朋友,余团长,余景川你们认识吗?”

    沈婉华听到这个名字几乎是瞬间僵硬了,余景川来这里是巧合还是……

    她沙哑这声音回答:“认识……”

    像是为了印证司令员的话,外头响起车辆的声音,随着关门声响起不久会议室的门就被推开,穿着得体军装,板正得一丝不苟的男人推门进来。

    他先是和司令员打了招呼又向其他人自我介绍之后才看着沈婉华,目光缱绻,沙哑的声音里透出满满的情意:“婉华……”

    司令打发了看热闹的一群人,只有贺铮还站在后排死死地盯着两人,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一种非同寻常的味道。

    “婉华,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余景川的声音打着颤带着痛苦的味道。

    “找我做什么?”沈婉华对余景川的态度有些疑惑。

    余景川被噎了一下,找她做什么?

    找她说自己因为她走之后茶饭不思一直想着她吗?还是说她成全他娶了心心念念的人之后又后悔了?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些话寡情又寒心。

    “妈很担心你,我也是,你什么时候回去?”斟酌片刻余景川决定搬出自己的母亲来应付。

    沈婉华皱了皱眉说:“不回去,这边的工作很忙,妈那边我会按时给她写信的。”

    余景川见沈婉华提都不提自己心里是满满的失落他哑着声音问:“那我呢?你不回去我怎么办?”

    沈婉华简直觉得莫名其妙,“我记得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我不回去你也可以过你好的生活。”

    余景川习惯了沈婉华温温柔柔的模样,此刻冰冷疏离的态度无疑刺痛了他,他情急之下上前抓住了沈婉华的手:“婉华,跟我回去吧,我……以前是我错了,我发现我喜……”

    余景川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婉华抽出来的手甩了一巴掌,她眼神冰冷,全然没了以前好说话好拿捏的感觉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是想犯纪律上的错误去蹲大牢吗?”

    “做我的未婚夫不合格,做林妍可的丈夫也不合格,余景川,你真叫人恶心!”

    沈婉华简直被气疯了,现在千里迢迢跑来这里这里说喜欢,余景川这句喜欢不仅仅对不起他的妻子,更是在将她这些年的喜欢踩在底下践踏。

    她苦求不来的真心在她转身离开之后说喜欢?

    余景川的行为否认了两个女孩这么多年的真心,这一刻沈婉华对余景川连一丝情谊都不再有了。

    那一次的不欢而散后沈婉华一直躲着余景川,她怕自己忍不住又打了他,更怕影响基地拨款的审批。

    而第一次目睹了沈婉华另一面的贺铮更喜欢了,从前的躲躲藏藏的害羞和顾虑都不在了,前车之鉴在眼前,他可不想以后后悔再去求的时候挨巴掌。

    想通之后的贺铮和以前的贺铮简直不是同一个人,他热情的有些过分了。

    第25章

    之前遇到沈婉华绕道走如今却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能在部队里偶遇她,包括但不限于食堂、宿舍楼下、研究院门口制造一些拙劣的偶遇。

    沈婉华摸不清楚贺铮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对她的瞬间态度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条咬过沈婉华的蛇如今还大喇喇的出现在她身边呢,她又怎么敢再去接触其他人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沈婉华不仅躲着余景川也开始躲着贺铮了。

    生活中能躲,但工作上却躲不了。

    因为盗矿组织太过猖狂,一直蹲守也很难蹲守到,沈婉华这个对山里地质信息掌握的十分清楚的人就被派去协助贺铮抓人了。

    沈婉华跟着贺铮他们去了很多个被炸毁的矿洞,因为刚解放不久,很多人家里还藏着自制的炸药,这让他们的排查难度又上升了。

    已经将近五月,天气热了起来,没有任何遮挡的太阳炙烤着黄沙大地,一阵大一点的风能掀起数米高的风沙。

    沈婉华跟着贺铮他们进了一座大山,不同于其他山坡尽是砂石土块,这座山离基地有一段距离,有树木笼盖。

    登山的路不好走,沈婉华穿着解放鞋,跟在贺铮身后一声不吭地爬着,期间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句累。

    树林葳蕤撒下一片繁荫,爬到一半贺铮通知暂时原地休息片刻。

    沈婉华在树荫底下站着,额前的碎发已经全部汗湿,贺铮看着她一声不吭咬牙坚持的模样又爱又恨。

    他将手中军绿色的水壶递过去说:“喝点吧,出了很多汗,别一会脱水体力不支了。”

    沈婉华听着贺铮的话觉得确实不能拖大家的后腿于是接过水壶喝了起来,要是贺铮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一定要气晕过去。

    他好好的一句关心怎么接被她解读成了别给大家拖后腿呢?!

    等沈婉华喝完贺铮一脸正色地接过水壶,面无表情地对着沈婉华喝过的地方喝着,眼睛一直盯着沈婉华,嘴角噙着笑。

    像是明晃晃的耍流氓,但他眼底太澄澈了,像从来没有生过一丝龌龊的念头一般叫人想发作又觉得太小题大做。

    但贺铮一派正人君子的表情下心中却在疯狂叫嚣着:‘好甜,她喝过的水好甜,我以后都不要再洗水壶了,还有点香……’

    要是沈婉华能听到贺铮此刻的心声一定会像对余景川一样也给他一巴掌。

    “铮哥,水壶还有水没?给我喝一口呗,我的喝完了。”林武成晃悠个空水壶贱兮兮的凑到贺铮的旁边问道。

    贺铮脸色一黑,皱着眉说:“没有,我的也喝完了。”

    林武成毫无眼力见的上前晃了一下贺铮的水壶,听着水晃荡的声音大声道:“这不是还有吗?我的喝完了,给我喝一口,咋这么小气啊?”

    贺铮被拆穿耳朵瞬间红了,抬腿毫不留情给了林武成一脚咬牙切齿看着林武成的眼里满是警告:“喝完了你死,说了没有了。”

    第26章

    林武成顶着贺铮警告的眼神屁都不敢放一个,随后委委屈屈的找其他战友诉苦去了。

    沈婉华在一旁轻笑出声,贺铮对上她的目光一抹不太明显的绯红爬上耳尖。

    歇息片刻调整了状态后几人很快又出发了,这座山很高,也很大,不得已需要兵分两路排查。

    经过贺铮和小队副队长分别带一个队,沈婉华跟着贺铮小队走背坡,路更陡峭但地质信息更多。

    背坡的植被覆盖没有那么多,低矮的植被长在山坡之上,火辣的烈日炙烤着,叫人热的嗓子都要冒烟了。

    贺铮开路,沈婉华走在贺铮的背后,他看着在前方挺直脊背漠不关心,但两个耳朵都竖起来听着身后的动静,生怕沈婉华脚下不稳。

    全是碎石的山坡走起来十分艰难,地面蒸腾的热气让人手都不太敢搀扶地面,沈婉华跟在贺铮身后,几乎是踩着贺铮踩过的位置往上爬。

    一处落脚处的石头凸起,沈婉华站定后人稍微放松了一点准备问贺铮要水喝再喝上一口时,凸起的那块石头整块没有任何征兆地滚落。

    沈婉华惊呼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后仰。

    注意力放在沈婉华身上的贺铮几乎在她出声的第一秒就回过身想要抓住她,但人的力气还是比不过向下滚落的惯性。

    贺铮抓着沈婉华将她护在怀里连着石头一块滚落下去,后背接触地面的下一秒贺铮就蜷起了身子尽量保护沈婉华少受伤害。

    他们滚落的动静带下来不少土块,扬起阵阵黄沙,‘嘭’的一声贺铮的后背撞上一块巨大的岩石,他们终于停止了下滑。

    另一个小队的人听到动静快速赶过来,看见狼狈的两人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

    被贺铮护着的沈婉华还好,除了滚落下来时摩擦的伤口之外并没有太大问题,但后腰被巨石顶了一下的贺铮此刻是完全动弹不得。

    他躲开林武成伸过来想要拉他的手说道:“别碰我,让我缓一缓。”

    林武成看他这个状态判断他的问题不大,难得见贺铮龇牙咧嘴的模样笑嘻嘻地打趣道:“铮哥,伤到腰了那你不完了吗?以后可咋办啊?”

    贺铮揉着后腰艰难地爬起来没好气道:“滚远点,用你操心?”

    随后又看向沈婉华放缓了语气问:“沈老师伤到没有?”

    沈婉华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更多副队长指着前方一处大声喊道:“快看!那是不是矿洞?!”

    沈婉华闻声看去,刚刚滑落带起的黄沙散去了,他们滑下来那处附近不远处有一个仅供一人爬行进出的洞,原本掩藏的非常好,他们那么近的距离都没有发现。

    但因为他们滚落下来时带动了周围的砂石所以那一处被掩盖的很好的矿洞显现出来了。

    沈婉华一个激动抬腿就要往上爬,贺铮眼疾手快抓着她道:“情况不明,妇女孩子是被保护的对象,你别冲头一个。”

    贺铮准备上去时林武成说:“铮哥,我去探路吧,你受伤了。”

    第27章

    林武成背着一卷绳子头上绑着探照灯就上去了,众人紧随其后。

    等到林武成进矿洞时几人抓着绳子的另一端在洞口焦急地等着消息,不出十分钟里头传来惊呼声:“我哩个乖乖!铮哥,可以进来,里面好大!”

    众人闻言一次排队进入,起初洞口的大小仅供人匍匐前进后来可以爬行,到最后可以直立行走,而且里面好几个分叉路口。

    众人到达其中一个分叉路口集合后沈婉华冷静地说:“他们矿洞打得隐蔽,进出都是刚刚那个洞口,运输东西靠绳子绑住竹筐拖行。”

    “这么看来他们就绝对不是什么有组织的盗矿团伙,但一定是有一个对这边山里十分熟悉的人,很可能是当地人。”

    “这条矿脉很长,看这些洞的情况工程绝对不会小,回去叫人吧,咱们人手可能不够。”

    贺铮快速环顾了一下四周认同沈婉华的话,于是吩咐道:“简单收集一下线索,我们十分钟后退出去。”

    回到部队林武成和副队长带着他们收集起来的线索去找了领导,贺铮由于受伤去了军医医院,沈婉华因为愧疚也一直跟着。

    处理伤口时沈婉华害臊,没有跟进去,贺铮在里头喊:“沈老师,进来一下。”

    沈婉华不明所以推门进去,贺铮推了军医一下说道:“先给她处理一下,她也伤了,姑娘都爱漂亮别落了疤。”

    军医颇为无奈,给沈婉华不算严重的擦伤处理了便端着托盘看着床上躺着的贺铮,恶狠狠的道:“衣服脱了,再磨叽你就自己上药吧。”

    贺铮趴在床上,从军医身前探头看着沈婉华说道:“沈老师……你、你先出去一下呗,我要脱衣服了。”

    沈婉华还从贺铮的举动中没缓过神来,听到这样一句话连忙闹了个大红脸,快步出了病房。

    脱下衣服军营看着贺铮的伤手上动作没有丝毫留情:“伤成这样了还逞英雄呢?背后一块好肉都没有了。”

    贺铮背后破皮的地方少,但这伤更重,因为受的是内伤,撞击的淤血在体内,背后青紫发乌,有些地方被石头尖锐处撞到颜色深上许多。

    军医给他敷好中草药交代几句便离开了。

    沈婉华推门进去的时候贺铮正趴在病床上,百无聊赖的侧着头玩着手指。

    上身光着膀子,后背敷着厚厚一层黑乎乎的草药,侧边的腰腹处依稀看到一些明显的人鱼线延伸到松垮的裤头下。

    仅漏出的一截腰线劲瘦,背肌连着手臂的肱二头肌鼓鼓囊囊,哪怕趴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男性的荷尔蒙。

    沈婉华只瞧了一眼就像被烫到似的移开了眼,她开口前因为紧张咽了口口水,说话时还有些结巴:“贺……贺铮,谢谢你。”

    贺铮听到沈婉华的声音艰难的转过头,想到自己现在的模样觉得狼狈,没有男子气概,想要挣扎着爬起来。

    沈婉华一看他的动作连忙上手将他按回床上:“别乱动,刚敷的药,好好躺着。”

    第28章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这一动作有多不妥。

    沈婉华的手没有任何阻隔地贴上了贺铮肩膀和手臂处的那块肌肉,细嫩的白和常年训练健康的小麦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滚烫鼓扎的触感激得她瞬间就缩回了手。

    贺铮也在沈婉华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疑似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没有任何反抗的顺着她的力气又趴了回去。

    他感受到自己背上贴上了一只略凉,又柔弱无骨的小手,连按住他的力气都是轻轻柔柔的,好像生怕弄疼了他。

    两人都像被扔在沙漠炙烤过的鱼,脸颊瞬间滚烫,连脖子都感觉到热。

    贺铮的脑子想被烤糊了一样语无伦次的说:“你……吃饭了没有,我,要不一起去散个步吧。”

    沈婉华闻言噗嗤一笑。

    贺铮脸都要埋进枕头里了,有些痛苦地说:“别管我,你要不先回去吧,我……”

    沈婉华没等贺铮把话说完便打断道:“贺铮,等你伤好了能不能跟我一起去看电影。”

    贺铮愣住了,沈婉华走后良久他才从枕头里抬起头,他只记得自己答应了,但具体说了什么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上号之后两人还是没能看成电影,甚至还没等伤好,贺铮就去出任务了。

    上次和沈婉华一起探查的矿洞有线索了,或者说基本可以锁定嫌疑人了,是附近村庄的村民。

    几个对山上矿洞、山体情况和山脉走向这些都比较清楚的老人带着村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做的。

    甚至连他们的家人对此都不清楚,只知道他们早出晚归每天去外面做工,但做工的钱却不一定什么时候拿回来。

    因为他们的矿石不一定回回都能卖出去,直到一次搭上了一跳固定的线才开始稳定起来,也是如此才越来越不满足。

    第一次出事的三危山就是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们不满足那些收入瞒着村里的老人去挖的,后来被老人知道后做了掩盖,但还是被发现了。

    后来就不得已炸塌了很多矿洞,贺铮这次去是因为还有几名嫌疑人抵死不从,抓捕时逃走了,需要他带人去抓。

    他临出任务前到沈婉华的研究院门口找她,这时两人那次医院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贺铮背着出任务时的作战包,他的战友还在不远处的车上等着,他上前递给沈婉华两张电影票说:“沈老师,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

    他递出电影票的那一刻身后的战友怪笑着在一旁起哄,沈婉华臊地脸都红了,但还是接过贺铮递过来的电影票答应道:“好,注意安全。”

    这是贺铮近十年军营生涯中无数任务里最平平无奇的一个,却也是他最归心似箭的一个任务。

    可是整个任务却远没有想象中的容易,村民对周围的山和山里的矿洞太熟悉,就像是在带着他们绕圈子,逗人玩。

    贺铮带着小队在山里和他们周旋了三天三夜都没摸到他们的影子,对面和他们一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像是怕他们不继续追下去一样。

    第29章

    他给沈婉华的电影票的时间已经过了,沈婉华知道贺铮的任务还没有回来但还是拿着电影票一个人进了电影院看完了那场本该两人一起看的电影。

    电影结束出来时余景川站在放映厅门口,身上的军装依旧板正的一丝不苟,他看着沈婉华指了指停在门口的车说:“婉华,我们车上聊吧。”

    沈婉华虽然不想和余景川单独待在一个空间,但人来人往的街上也实在不想和他起什么争执。

    上了车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余景川率先开口:“婉华,我知道很很有可能不想听,但如果一直不说我会十分遗憾。”

    “小时候见你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抹眼泪我就在想,这么爱哭的小孩要是我的妹妹我一定要保护好她,后来我们确实像亲人一样生活着。”

    “我习惯了你出现在我的身边,不管是什么身份,未婚妻也好,妹妹也好。”

    “其实我说要来找你的时候妈她说过我了,她说我读不清自己的心,我一生顺风顺水,想要什么都能得到,所以总对掌握不住的东西分外执着。”

    “从前是对离开的妍可,现在是对你,但是没有你信息的那段时间我想的最多就是你一个人在外面,什么苦都没吃过,能不能过得好啊。”

    “你在我心里就是娇娇弱弱的没经历过风雨的梨花,一想到你在这吃苦我就担心得睡不着,知道你在西北我没有犹豫的申请调过来,我想带你回去。”

    “我知道你怨我以前看不到你的心,是我现在是真的……”

    余景川的话说到这便被打断了,沈婉华不想再听下去,也不能再放任他说下去。

    “景川哥,这些年确实很感谢你们收养我,我从前不懂事时对你确实有不成熟的爱慕之情,可能因为从小父母就不在身边,我错将亲人的依赖当成了喜欢。”

    “因为这些让你和林小姐耽误了不少时间我很抱歉,但现在我想通了,你也和林小姐修成了正果,在谈论以前的事就没有必要。”

    “我在这边过得很好,我生活很充实也找到自己热爱的工作和能发光发热的岗位,我不觉得苦,我只怕浑浑噩噩的过一生。”

    “我也从来不是你印象中娇弱的易折的梨花,我可以是葳蕤的树,是野蛮的草,是不顾一切热烈绽放的花,但我绝不是不能经历风雨的脆弱之物。”

    沈婉华的话铿锵有力,说话时眼神坚定,余景川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他还想再挣扎,但他连转过头看沈婉华的眼睛都不敢。

    最后他只是低着头哑着声音问:“婉华,你不肯回去是因为喜欢上了那个贺团长吗?”

    沈婉华和余景川重逢后第一次露出了发懵的表情,呆愣愣的,一如两人小时候余景川逗得沈婉华害羞时的反应。

    余景川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咬着牙说:“就他那样的有哪里值得你喜欢?吊儿锒铛没个正经样,都是团长了还一点不注意形象和底下的兵一起打闹,没有分寸!”

    第30章

    “他配不上你,我想妈也不会想要你嫁给这样一个人的!”

    沈婉华板着脸,脸上小女孩的姿态不再,她皱着眉说:“他从前和我说过,因为西北苦这里的战士们也苦,所以他这个做团长的就不要再训练之余再给他们更多压力了。”

    “你没跟他并肩作战过,我见过他三次做任务时的样子,他有危险永远都是冲在第一个,他会尽全力拯救每一个战友,他不是你口中说的那样,我们之间不需要谁配得上谁,我们彼此认定就好。”

    沈婉华维护贺铮的这一段话如同刀子一样扎在余景川的心里,他想,曾经那个跟在他身后喊他景川哥哥,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女孩已经被他弄丢了。

    再也寻不回来了……

    苦涩的味道从心口蔓延到舌根,余景川没有再说什么,他疲惫的摇了摇手停下车说:“到了,你……以后常给哥写信,要是他以后对你不好欺负你要记得给哥打电话,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

    沈婉华看着余景川真心实意的说:“谢谢你,景川哥。”

    这次谈话的第二天余景川就带着反馈回去复命了,他这次主动请命过来有一大半是因为沈婉华,不让以他的家庭背景这样的累活怎么也不会落到他身上。

    又过了两天贺铮和他的小队还是没有回来,第五天时林武成扶着副队长满身狼狈的回来了,身上全是泥沙,像刚从土坑里爬出来的一样。

    林武成他们带回来的信息说,那些村民故意溜他们,直到他们进入一个大矿里放松警惕后将矿洞的出入口全部堵死,在矿口塞上自制炸药炸塌了整个矿。

    他们所有人全部埋在了矿洞下,但他们两个命大,埋的不深逃出来了,被那些村民追着绕了一段路才逃回来,但贺铮和另外几名同志被埋在矿下还生死未卜。

    沈婉华在听到消息的瞬间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耳边想起刺耳的耳鸣,四周的声音都失了真,脚下一个趔趄几乎都要站不稳。

    之后派了不少人上那矿洞去挖也没有再发现贺铮他们的痕迹,而好消息也是没有他们的痕迹。

    沈婉华忘了自己这一天是怎么过的了,在研究院里手上捧着资料数据时脑子里也是一片浆糊,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后来在沈婉华的坚持下,第二天她跟着营救的队伍去了出事儿的矿上,黄金救援四十八小时还剩最后的二十四小时。

    塌陷过的矿洞不能盲目的挖,需要有专业的人在旁边看着,判断底下是空还是有支撑,一个失误铲到了承重的石块很有可能导致整个矿洞塌陷里头等待被救的人彻底埋在里面。

    一整天沈婉华没有离开一步,时刻盯着塌陷的矿洞和挖掘的人,但一天下来一点他们的线索都没有。

    黄金四十八小时过去了,将近五天时间过去了也还是没有几人的信息,晕倒数次过后的沈婉华被强制带回了军营,矿洞处安排了其他人盯着。

    第31章

    沈婉华已经没有其他感觉了,连续五天的高压让她精神有些恍惚,她甚至不觉得贺铮被困住了,她只觉得是出了一趟没有回来的差。

    心脏趋近于麻木的状态,她从病床上醒来,起身就要往外面走却突然听到外面爆发出一阵惊呼——抓到了!盗矿人抓到了!

    听到这惊呼声沈婉华第一时间不是冲出去,而是躲回了病房,她不敢了。

    她害怕出门看见这一切都是假象,贺铮还是没有回来,和她过去几天的梦一样是破碎的泡影。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欢呼声,笑闹声趋于平静,沈婉华靠坐在床上,瞬间失去了力气,原来真的是自己的幻觉啊。

    她闭上眼,觉得是自己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沈婉华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缩成一团,一滴泪自眼角流出很快滑进鬓角消失的无影无踪。

    突然沈婉华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脸,带着粗糙的茧摩挲着拭去她眼角的泪痕,触感是那么熟悉。

    沈婉华眼皮颤抖了一下,但仍旧不敢睁开,被子底下的身子都在颤抖着。

    片刻一声无奈的叹息在耳边响起,记忆中低沉沙哑的声音温柔道:“睁开眼,我回来了!”

    沈婉华看着眼前的人风尘仆仆,浑身上下脏兮兮的,但她几乎没有犹豫地扑进这人的怀里,忍了数天的眼泪在看到眼前人的这一刻终于决堤了。

    她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双手用力地抱着他,像濒死之人汲取温暖一样,从最开始的流泪到啜泣到最后的失声痛哭。

    沈婉华发誓,她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

    不知道哭了多久,沈婉华哭的脑仁都疼了,在贺铮的怀里抽噎着,贺铮拍着她的被轻声哄着,将她的脸从自己怀里出来。

    双手轻柔的擦拭沈婉华脸上的泪痕,轻声哄道:“别哭了,眼睛都红了,再哭下去头该不舒服了。”

    沈婉华看着贺铮笨拙着替她擦泪的模样瞬间破涕为笑,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贺铮,你的手脏死了。”

    贺铮看着怀里人瓷白的小脸因为他沾上灰尘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反而满足地笑着说道:“嗯,你又成花猫了。”

    短暂的叙旧沈婉华从贺铮嘴里得知矿塌之后他们很幸运的从另一个洞口逃了出去,之后几天没有回来是因为盗矿贼以为将他们困住了掉以轻心。

    他带着小队剩下几个人一路追踪到他们的老巢终于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贺铮在暗处有看到沈婉华为她着急,日夜守在矿洞前的模样,在沈婉华在他面前第一次晕倒时他就差点忍不住直接冲了出去,但被旁边的兄弟们按住了。

    为了不前功尽弃贺铮咬着牙蹲守着,每看一眼沈婉华那张苍白的小脸和纤弱的身体都无比心痛。

    贺铮回来的第二天就兑现上次的诺言带着沈婉华去了电影院,贺铮穿着常服和沈婉华并排坐在放映厅里。

    灯光昏黄,所有的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放映的片子,只有他们在黑暗中紧握着对方的手,耳边是自己盖过电影声的心跳。

    电影结束,贺铮牵着沈婉华走在回军营的路上,旷野上一轮婉华高高升起,清冷柔和的光洒落在这片土地的每一寸,将这粗犷沟壑的西北铺上一层柔和的光。

    贺铮看着沈婉华清亮的眼认真地说道:

    “现在我有两个月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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